2017年7月2日星期日

有生之年‧茫然塵土夢 (31)


1971年香港節


有生之年茫然塵土夢 (31)

向陽正淘醉在小女情懷內﹔聽到一帆被調離文戰隊有如睛天霹靂,在當年鬥爭還是未全降温政治環境下,一切還是隱蔽保密,還是用既有「單綫」聯系方式,即是說如果由一個單位調往另一個單位,原來的聯系便要徹底終止,不可以有任何往來,這就是「組織紀律」。向陽以前由學校單位調進了文戰隊,本來在學校與余立行聯系便要完全結束,即使有機會見面,極其量是點點頭,旁人根本不會察覺她們是互相認識。當年爭鬥經歴過一段殘酷日子,和中國革命歴史的教訓,只是一個不慎,會牽連很多其他地下單位人員出事,所以大家都習慣了和自覺遵守這個嚴格組織紀律...甚至今時今日。



向陽問一帆﹕「那你什麼時候回單位?」一帆說:「我還會留至下一個演出後才走,因為節目排練好了,一時間找不到適合人選來替代我演的角色,應該還有半個月吧。」「那 我們」向陽索性將下巴擱在冰冷的鑬躉上,她像小孩子般扁着咀結結巴巴的說。一帆也十分惆悵,他低着頭撫着向陽的短髮,不善詞令的他在喉頭小聲說出一句﹕「我也不知!」說罷,仰首望着遠方,他是强忍心中的難過。



過了幾天的一個晚上,文戰隊召集為下一個演出排練。向陽和一帆被編排在名為「送年貨」話劇扮演兄妹,話劇基本經己排好,只欠是各人台詞、走位和舞台佈景道具配合,熟習便可以演出… 大家準備好,向陽和一帆首先出場,〝哥哥〞先說﹕「風和日麗天氣好,山花爛漫把春報。」〝妹妹〞接着﹕「本是旅遊好時光,但是想到為人民服務。」〝哥哥〞接上:「一班同學十多人,將年貨為人家送到。」劇本上是寫着此刻〝哥哥〞回首拖着〝妹妹〞,一帆回頭伸手執着向陽的手,他們四目交投,向陽幾乎忍不著掉下淚來, 她強忍着將耍離別的創痛,緊握着一帆的手,好像要是手一鬆,眼前的一帆會頓然消失似的。



終於在演出後,也是他們能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他們和以往一樣,渡輪再轉乘巴士回家。在渡輪上,兩人默默無言,大家都知道「別離」,這是一個不能改變的現實。一帆把向陽送到住所樓下,離別的前夕,沒有熱情的擁抱、沒有親切的祝福,只是四目交投,欲語無言,在目光中知道對方的愛意,在目光中感受到對方給自己的一切。這樣曾愛過和被愛過的傷痛,痛處就在離別一刻的「四目交投」。終於,一帆張開雙手把向陽抱在懷裏,眼淚濺濕了她的短髮。在一帆的懷裏,向陽感到温暖和安全,她的眼淚也弄濕了一帆的衣襟。一帆在向陽的耳邊輕輕的說:「你要小心保重啊!」然後輕輕把向陽放離懷抱,轉身低頭望着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步的離開。



一帆離開了文戰隊... 本來活潑開朗的向陽,經過年多現實生活、社會變化、抗暴鬥爭洗禮,在政治上的分析理解,思想成熟多了。社會上暴力抗爭和軍警血腥鎮壓也慢慢緩和,香港政府重新制定了政策,針對勞勤者,有新的勞工法例和勞工處;對青少年和渴望和平穩定的香港市民,辦青年音樂會和香港節。左派和政府仍在暗下角力:左派在五月風暴的失誤使左派大失「民心」,亦暴露了大批本來隱蔽的地下單位,他們要重新組織起來,與香港政府繼續「對着幹」,派出大量潛伏各大中院校工作的幹材,針對學生的需要大攪功課輔導、補習和温書班,同時亦大辦文餘興趣班,音樂社,戲劇社,舞蹈社一時多了很多。不單如此,左派還要不斷提升手上成員為「地下」人員。



文戰隊終於按「市場需要」,解散和重組,遣派了部份有能力和專長的,加入和支援外面攪功課的和辦興趣活動的單位。另一部份調回原來學校單位,繼續用「老辦法」發動學生群眾;其餘的,像向陽這些,從來沒有單位及沒有特別專長,改編加入新組成的「歌舞劇團」,它不再是個地下單位,而是「二十四樓」一個頗具規模的演出興趣班組,有正常的活動時間,文戰隊這個名稱成為了歴史。話雖如此,歌舞劇團雖然被「市塲」瓜分得四分五裂,威叔頗有信心的把它辦下去,因為他在這年多的鬥爭中,知道主席說的這句話:「人的因素第一」是個真理,有人在事可成,他將每個文戰隊員,逐一考慮過,誰具備條件可以被吸納入「地下」隊伍。



經過一場血腥洗禮,社會漸漸平靜,慢慢地恢復生機﹔向陽她爸媽也從廣州返回了香港,她哥亦多回來探父母,向陽聰明勤奮,中四仍然保持名列前茅,家庭樂也融融。


一天,歌舞劇團活動完了,威叔把向陽留下來,要跟她談談....


老雨「江郎才盡」矣!下回此文完結


(筆者註﹕上面故事,筆者並不在場,是當年親歷其境的前輩口述告知,如有誤謬,請原諒及指出賜教!文中有誤植白字,仍筆者學術不足及疏懶校對,也可能行長文勞累所致,煩請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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