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1日星期日

有生之年‧茫然塵土夢 (25)



 羅湖橋

有生之年‧茫然塵土夢 (25)

衝出去路中央,舉紅書號召在彌敦道兩旁等候的學生行動起來的,是向陽﹔幾次經驗告訴她,每次行動要順利疏散,必需先將道路堵塞起來,盡量阻延防暴隊達到時間和能力。她曾参加行動協調會議,當然知道紅旗是由誰從那個方向進場,當她發現防暴隊經已在視線所及範圍,紅旗還未出現,她知道遲一秒便多一分危險,所以當機立斷的衝了出去。遊行除了是叫「打倒打倒!」「萬歲萬歲!」公式化口號,完結前唱首「大海航行」和顯示左派實力外,是絕對沒有其他意義。



遊行後的半小時,整條彌敦道除了軍警外,一片死寂,撤退的學生很有組織秩序自四方八面散去,來不及撤的也躲進了事先安排的國貨公司、中資機構等庇護站。向陽沒有刻意離開,她跑回去「三妹屋企」去找那一面沒有出現的紅旗,當她穿過橫街窄巷,她感覺有人跟踪着,她跑得快,但跟着她的也不慢,她故意走進油麻地果欄丟掉了「尾巴」後,再兜幾個圈子肯定沒有人跟來,抵達那家小學前,她看見一個人抱着一面紅旗,看來很沮喪坐在學校的梯間。她想走前去問個究竟,她警覺這可能是個陷阱,她跑到小學附近樓宇梯間觀察了很久,沒覺得有異樣,正當她想走過去,有人把她一手拉着,說﹕「我今天就是專責監視着他,釗仔就是大貓!留心他背後,站着兩個便衣!」拉着她的是文戰隊負責二排的二排長﹔綽號「凡佬」,很平凡一個漢子,健碩但個子不高,其貌不揚,有幾分土氣﹔是應屆中五畢業,讀書成績平平,看來難入大學,即使有機會,出身貧苦負擔不起學費和生活費用。向陽問﹕「二排長,大貓什麽是大貓」凡佬愕了愕,說﹕「你不知,那別問了﹔應該知的你會知,不應知的別問,這是組織紀律。」向陽滴咕的說﹕「又是組織紀律!」「什麽?」凡佬問,向陽知失言了,急答﹕「沒什麽!那我們怎辦」「走吧,我們管不着的。」無巧不成書,凡佬就住在向陽附近七層高的徙置區。他們沿海邊向統一碼頭方向走,到了總站乘搭同一路線巴士。當向陽坐在凡佬旁,凡佬不在意的往街外望,但向陽的心竟如鹿撞,這個「男仔頭」遇上一個真正男仔頭。偶然間凡佬轉過頭來,說他是和媽媽一起住,他要每天四時起床派報紙帮補家計﹔也問向陽一些生活、學業和政治學習情況,向陽心不在焉的答,答後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麼到凡佬要下車了,向陽心中真埋怨巴士司機開車開得太快。當凡佬下車後隔着車窗向她揮手再見,向陽卻故作矜持沒甚理睬,她也覺得自己不可理諭向陽,她本身是個女孩子嘛!




接着,香港的暴動轉趨激烈,取代了遊行示威,炸彈、詐彈處處。上篇說了,這裏不再重覆,不過有一點釐清一下,近日讀報,有筆者揮筆「1967當年共狗放置八仟枚真假炸彈」,67年炸彈狂潮是維持了近半年,理性一點推算,即是說8000枚,平均每天有四十四枚真假炸彈,如果真的話,香港當然被癱瘓,不合理吧!相對來說,港人因炸彈對社會的傷害,對左派反感,沙頭角和林彬事件,港英有了個更好更大藉口擴大搜查行動,國貨公司、工會甚至是民居。左派正是啞子吃黃蓮,鬥爭期間號召大罷工,失敗了,大量罷工工人有待接濟,工聯會發出罷工工友進行「復轉改」運動(復工、轉業、改行),為平撫工人和左派這個創傷,左派頭頭不斷在港九各一間有舞台的電影院(香港在西營盆、九龍在旺角),用不同名目辦一次又一次文藝滙演。從而文戰隊有機會登上大舞台,遲些再說……




經過九龍遊行一役,文戰隊各隊員一致認同向陽表現出色,是個典範,要向她學習,威叔更加認為良才不可失,安排她在暑假結束前和幾位文戰尖兵到深圳軍區文工團學習,兩星期多範圍的演出節目。隨着,向陽再轉赴廣卅,参加另一個「主席 四個偉大學習班」。以一些文戰隊員說來,能被安排一個「學習」經已雀躍不已,何況是兩個。向陽很奧惱,她覺得自己不是「追求、渴望」這些,但向陽又不知向誰說。


文戰隊的大貓釗仔終於被掀出來他是全港數一官立男校學生,有兩學生因在校內撤傳單被捕,同「單位」的釗仔被殊連,恰巧當時他剛申請到外國升學,另方面被調進文戰隊,警方和學校得到消息,以此脅逼釗仔提供學生抗暴活動情況。釗仔父親是個民族資產階級,「愛國」是為了做生意,他想如果兒子不配合,前途則盡毁,反正在八月初,一飛了事神不知鬼不覺。





羅湖,連接一條簡陋的火車橋,彼岸是祖國,香港人對國家這個名詞既親切也陌生,親切的是身上流着的是中華民族的血,大部份香港人祖藉都源於這片遼闊土地上;陌生的是,朝朝代代的積弱,到民國初開,據說人民今後可得到民族民權民生,片刻又被軍閥吞噬了,跟着抗日戰爭、國共內戰,新中國成立了,又有土改、三反五反,不斷的階級鬥爭。當年香港人也苦,但有起碼温飽,在洋鬼子統治下有民族壓逼,有階級剝削但沒有殘酷的人鬥爭人的階級鬥爭,精神上沒有受逼迫,所以對國家這個名詞陌生。 這天,向陽踏上羅湖橋走進祖國的懷裏,同行的戰友望着在空中飄揚的五星紅旗,激動得熱淚盈眶,向陽同樣望着這面紅旗,反覆地問自己,這是我的國家嗎


(筆者註﹕上面故事,筆者並不在場,是當年親歷其境的前輩口述告知,如有誤謬,請原諒及指出賜教!文中有誤植白字,仍筆者學術不足及疏懶校對,也可能行長文勞累所致,煩請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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