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茫然塵土夢 (15)
(接前文)洋警司也跟着上來接受這場勝利,他一眼看見牆上掛着主席像和兩片五星紅旗,他衝上去往紅旗一扯,此時一個身影撲過去,摟着洋警司,紛亂中槍聲一響,這個人倒下,他胸前噴着鮮血,倒下前死命將洋鬼子重重摔倒在地上....
在場不管是工友還是警察都被突然情境攝住,停了下來。洋警司想不到二百五十多磅的他會被一個體重輕半、受了傷的中國漢子把他摔倒,他很迷茫的爬起來,慢慢走向那個倒在血泊中的人前,就在這一刻,另一個漢子飛撲過來攔在前面,大聲呼喝﹕「你這白皮打死我們何書記!」這人順手拾起地上一張摺椅,當頭猛向洋警司頭拍下去。有人救「主」心切,槍聲再嚮,那人手上摺椅墮地,跟着有人一聲「打死這些左仔!」鷹犬衝前亂棍如雨下招呼這個漢子.... 洪福來身上﹔第一棍剛巧打在他左肩、上次受傷舊患處,他今身痛得麻痺,眼中淚水噴湧,接着其他打下來的棍,痛經已無感覺,但洪福來仍然屹立不倒,最後頭被重擊才昏倒地上。像瘋了的警察一邊粗言穢語詛咒着「打死你班左仔」,一邊見人就打。
五十多個好漢子,手撓着手圍成一圈,頂着警棍的狂毆,一邊唸着主席的教導:「成千成萬的先烈,為著人民的利益,在我們的前頭英勇地犧牲了,讓我們高舉起他們的旗幟,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吧!」血肉之軀怎敵得過警棍鐵棒,擋在前排的工友倒下了,圈內的就立即替補上來,用血和肉築成長城....
曾在英軍帶兵出身的洋警司,在戰場上未見過如此英勇無畏的敵人,使他恐懼也佩服,他高叫一聲﹕「Stop!」跟着指着工友們,很慨嘆的說﹕「you
stupid... 」意思是你們明知是輸的還是要逞强。他那知道這群工人,是捍衛着中華民族尊嚴,前赴後繼。
洋警司制停了手下繼續毆打工人,把手上還拿着被他扯下來的五星紅旗,輕輕蓋在血泊中何書記身上。七小時的火拼,終於結朿,這場戰鬥是否如洋警司口中說的「愚蠢」,各位看後可以有自己的評價,對於筆者說來並不重要,但這是五十年前六七暴動中,鮮為人知的港英血腥鎮壓、一場可歌可泣的短兵相接鬥爭。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洪福來在亷租屋的家﹔福來嫂知道工會被火燒了,有傷亡和很多人被捕,內裏的人生死未卜。福來嫂跟着洪福來半生,是丈夫出主意管大事,她是主家務理小節的好媳婦,如今丈夫幾天未回,她只知道是出事了六神無主。找自己當警察的兒子,當時「兵荒馬亂」,電話打到警署,對方回答只是「洪子材出更了」便收線,家中只得福來嫂和向陽兩個女的,顯得很冷清。兩母女四目交投,向陽很想找些說話來安慰母親,但母女倆都知情況很糟,很擔心福來的安危。近半夜了,在一片寂靜的街道上,兩個漢子架着一個受了傷滿身血污的洪福來,一步一步從紅磡警署走路回家。漫長的路,福來走起來很痛,他痛得眼角留出眼淚,他的左肩在工會一役再被打,傷上加傷,左邊肩膊以下到腰全無感覺,左腳還好,可以「拖」着走。他痛恨!幾十年被洋鬼子壓迫,今天更被打至半殘,滿面通紅露出條條青筋,他說不出話來,喉頭只能發出悲憤「咯咯」的吼聲。兩位工友把福來帶了回家,簡單地說了福來被釋放的情況。自一九六七年五月香港發生暴動以來,中國國務院周總理極度關注,六月上旬港英軍警多次濫捕和殺害中國同胞,國務院對港英當局發出嚴正聲明。就在工會被襲翌日,周總理認為事態嚴重,立即召見駐北京英國大使,要求英方責成港英當局釋放被捕人士及妥善安排傷員接受治療。大英帝國這條老狐狸那會這樣順攤,只是給當時香港港督戴麟趾一個簡單通傳,即是說「你自己决定啦!」如是者,港督卸膊給保安司,保安司交波給警務處長。最終的考慮,幾次的大規模鎮壓,左派死傷狼藉,血腥行動不得人心,雖然政府發出了緊急法令,被捕人仕可循簡易程序被判入獄,但多次鎮壓及濫捕皆出師無名,在市民面前獻醜,倒不如放了算。
福來抵家,妻子小心為他梳洗,換上了清潔衣服,倒在床上咬着牙根忍着痛,摸着坐床邊向陽頭上的短髮,仰首望着妻子,苦笑着問﹕「想我嗎?」福來嫂和向陽眼含一泡眼淚頓時像崩堤流下來,福來嫂和向陽都知道,福來的傷不輕,除了左肩舊患新傷及左側麻痺外,全身傷痕累累,火燒的、打瘀的,刺割的.... 還有一處在右手腕,看來是一個被燒焦的小洞,貫穿了手腕兩端。手臂為止血用繃帶緊緊扎着,使右手臂呈瘀黑色,手指尖更甚... 這是個槍傷!
洪子材氣急敗壞的跑回家,見父親的傷勢,眼淚也掉下來,他本身品性善良,跪在床前對父親說﹕「爸,是我不好淪為鷹犬、助紂為虐。」福來說﹕「孩子,不是你的錯,你當警察時我也贊成,現時勢不同,港英因為我們愛國而要迫害我們,你要做一個人,做一個真正的警察,千萬不要做民族敗類!」此刻有人靜悄悄的敲門問﹕「是洪福來的家嗎?」一場大風浪後,大家懂得提高警覺,問﹕「是誰?」來者答﹕「工聯會派我們來接福來工友,車就在下面等着,要快走。」同來的有一位曾與福來一起行船的工友說﹕「福來,我們海員工會得到通知,因為你的傷太重,要把你接到廣州軍區醫院接受治療,不能延誤了,甚麽也不需要帶備,我們有方法給你過境,衣物所需,另一批人會來接嫂子到廣州時帶上。」
向陽站在門角在想..... 這個家仇民族恨一定要報!
(筆者註﹕上面故事,筆者並不在場,是當年親歷其境的前輩口述告知,當時被打死的書記名何楓。如有誤謬,請原諒及指出賜教!文中有誤植白字,仍筆者學術不足及疏懶校對,也可能行長文勞累所致,煩請指正)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