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茫然塵土夢 (20)
威叔似乎很懂得控制大家的情緒,他等大家稍平靜下來便接着說﹕「我們千萬不要被戰鬥激情衝昏頭腦,主席說:『從戰術上我們輕視敵人,從戰略上我們重視敵人』,在戰術上,我們輕視敵人,是因為我們有祖國七億人民支持,有强大解放軍做後盾,有三百萬香港愛國同胞擁護。不過現時港英軍警武裝到牙齒,我們突擊街頭演出,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我們要重視。下星期六的戰鬥任務,經已和各方面聯系好,工會將派出『工人叔叔』來現場保衛演出的戰友,目前文戰隊重要任務,是立即編排節目到時演出。」
文戰隊除了練習文藝演出外,最重要的一環,還是政治思想學習。因為政治統領着一切,成員們在各「排長」領導下,學習主席教導和當前國內文革、香港抗暴形勢發展等,每個隊員都要在學習過程中發言,將自己理解的說出來,好讓排長或班長能知道「下屬」的思維想法,這叫做「思想工作」。向陽從來未参加過這冗長的閱讀和討論,加上是個「新丁」,很多學術上名詞似明非明,什麽都聽不進腦子裏,人坐着但心和腦袋全不投入。她正在發白日夢時,突然聽到威叔說﹕「向陽苦大仇深,她父親被港英軍警打得半殘廢。」她眼前即活現當晚血淋淋的父親回家情況,向陽眼眶一紅望着天花板,淚如泉湧,她翟然的站起來,牙緊咬着下唇,兩手緊握拳頭,竭斯底里的叫嚷着﹕「我要控訴!控訴港英打傷殘害我爸!」極度激動使她半句說話也說不出來,女班長一手攬着她的肩膊:「向陽,你要堅強,在野獸面前不可以表示絲毫的怯懦!我們要打倒港英,為洪叔叔報仇,為被殺害同胞報仇!」這樣一說,文戰隊其他隊員都圍着坐在一起。向陽接過戰友遞過來的手帕,抹乾了眼淚,將父親當日的情況和傷勢告訴大家,隊員們個個聽得義憤填膺,磨拳擦掌,「打倒港英」「血債血償」的口號此起彼伏。威叔把握這個時刻,帶領隊員們學習一些主席語錄﹕「成千成萬的先烈,為著人民的利益,在我們的前頭英勇地犧牲了,讓我們高舉起他們的旗幟,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吧!」接着威叔很巧妙的引用主席的話﹕「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 」如是者歌聲一起,大家鼓着掌唱用主席這段說話編寫的語錄歌:「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我們的干部要關心每一個戰士,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跟着一個個隊友與向陽熱烈握手;此刻,向陽的心好像遇上了親人,真暖....
威叔在文戰隊應該是「政治指導員」,他很懂得制造時機和利用時機,很不容易,他便將文戰隊的團結氣氛攪得熱烘烘的,他招招手讓大家坐下來接着說﹕「近日二十四樓經己暴露了,我們會址附近開始有便衣警探監視,文戰隊不能長駐這裏,要化整為零,分散了還是由『連』領導『排』,『排』領導『班』,有通知是由上到下,你們之間聯絡,姓名和電話要用自己的方法記下來,要是出了事,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能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麽,明白了嗎?」氣氛頓時又嚴肅起來。這在旁的章叔說:「下星期六的突擊演出,要排練的節目大約有五個,不宜太長每個大約兩分鐘,由集合開始至疏散撤離,約十五分鐘左右,到時有卡車故意堵塞在馬路上,『工人叔叔』會將預先藏好的演出道具、銅鑼鼓鈸、橫額標語交給我們,他們會在四周保護,直至演出完畢,有小車接女隊員撤退到安全地方,男隊員要隨機應變混入群中撤離,具體就是這樣... 還有,這次是個實戰,會有危險,所以我們挑選十位隊員参加演出,其他隊員也要到場『做觀衆』,留意突發情況掩護正在演出的隊友,必要時要制造混亂,明白了嗎?」進叔接着說﹕「形勢變化,我們要更好的隱蔽自己,穿著不彷時尚一點,不要極左思惟,白衫藍褲。以後我們用一套通知『暗語』,我們隊經常到西環開會、學習和排練的那間學校改稱為『大哥屋企』,分別在跑馬地和北角的兩間學校改稱為『二哥』和『表叔』,九龍油麻地那間小學稱為『三妹』,記好了嗎?好了,我們現在還未選好節目和人選,那麽先定下次集合『墟期』是星期二晚上六時在『三妹』屋企,你們大家要趁這幾天專心功課,準備考試和迎接戰鬥!」
會開完了,向陽又是孤獨一人離開會址回家,雖然彌敦道還是多車多人,但仍可以感覺得到緊張氣氛,她孤單一人漫無目的走着.... 背後傳來一個熟識的聲音,小聲而憐愍的叫「向陽」一聲,她等這個聲音很久了,她轉身飛撲擁抱叫她名字的人,淚如雨下....
(筆者註﹕上面故事,筆者並不在場,是當年親歷其境的前輩口述告知,如有誤謬,請原諒及指出賜教!文中有誤植白字,仍筆者學術不足及疏懶校對,也可能行長文勞累所致,煩請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