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31日星期一

使命感

使命感

文章日期:03/21/2011 12:22 am







早上剛下了一塲雪到處還是白茫茫偶然車輛經過濺起雪花組成一張北國風光美麗圖畫。



今天是幼子從香港回家的日子心中總是惦掛着未知這位粗心大意的大個兒有沒有帶家門鎖匙久不久站在窗前張望。見有两途人踏着雪行近我家大門跟着門鐘便嚮起來趕忙把門打開叫門的是一位穿著整齊、和藹慈詳的老婦人和一位約三十歲的男仕。老人家介紹自己是Rita和她的兒子Ron, 是住在附近的鄰居。我微笑地問她: Hi Rita, what can I do for you? 打開了她跟兒子和我的話匣子。說着的時候天又開始洒下雪花飄落在母子的身上。



我起初還以為是鄰居有什麼社區新建議例如 [Block watch] 等等。 Rita 帶着微笑的問我:「你相信有造物主嗎?」解答了她們到訪之謎。我也帶着微笑回答她「我的信仰是佛教佛教說緣起和因果所以我不相信有造物主。」當我說到因果時, Ron 笑着說  Cause and Effect?  我曾看你們佛教的書。」我接着說「我也讀過關於你們上帝的書我記得和使我深思的是上帝試探亞當對自己是否忠誠給亞當吃蘋果的故事。」Rita笑笑說「深思?你說來聽聽!




「聖經上說上帝是全知、全能和全愛他沒理由不知道亞當定會吃那一顆被禁吃的蘋果。」 我這樣告訴Rita。她打開手上的小皮包拿出一本殘舊的聖經這聖經看來是被翻閱過很多很多次所以才顯得殘舊。她翻開了,很安詳的給我讀了一段。意思是說上帝試探亞當是否Love and trust God, 他告訴亞當這園子裏百千樹的實都可以吃只有一棵蘋樹的不能吃。Rita 讀完了小心的把聖經放回小皮包內然後對我說「上帝是曾經給亞當選擇的機會。」我不想跟這位虔誠的老人家爭辯我只是說Thats not the point!  Ron 接着他母親的說話 Kent, 你有孩子嗎你愛他們嗎我想你是一位好父親」跟着他告訴我一個比喻你愛你的孩子、雪櫃裏有一瓶可樂和一瓶鮮奶因為鮮奶較可樂有益你很想孩子取鮮奶而不取可樂但你還是給孩子自己去選擇上帝也是一樣給亞當一個選擇........... 




 我終於有點忍不住了我打斷了他的發言「請你等一等如你所說我愛我的孩子給孩子自己選擇是可樂是鮮奶因為我不知道結果和答案。但全知的上帝一定知道亞當會吃那顆蘋菓那可有給亞當一個選擇的機會呢?既然上帝是全知又為何要試探亞當的忠誠呢?就好像我這個“好父親”因為不信上帝死後會受審判入地獄上帝是全知道的他創造了這個“好父親”但有沒有給他一個選擇機會呢?那又何必做一個不信上帝的有缺憾產品,  而跟着又把這個 defected product 送入地獄呢?」 令两位訪客有點尷尬我心裏過意不去:「對不起我說了些使你們難受的說話我還有點事要做多謝你們!」跟他們握了手便把門帶上。




 雪越落越大我站在窗前沉思、 看着被雪蓋着的車道上两行足印…… 可能我是贏了這場“辯論”但是我佩服的是他們两母子對宗教信仰的忠誠和使命感。


2014年3月29日星期六

有生之年 5



「有生之年」第十五篇 我們這一代
文章日期:04/13/2012 06:57 am




在上两篇「手足情深」發表之後,才找到這張照片,從塑料盛器看出,照片與「手足情深」故事的時代背景不同,却與故事中的哥弟倆在梯間情節有點接近。



年幼時聽長輩說,英國洋鬼子佔據香港做殖民地後,經常踢我們中國人的屁股,這是我們祖父母輩的故事﹔抗日戰爭,國共內戰怎樣逃難,是我們叔伯、父輩的故事。現在在這裏說的故事:生於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現時年屆六十多的,我們這一代。



經過連番的戰亂,大量國內難民湧到香港,亦有因為被解放戰爭嚇怕了的國內資本家,主要是纺織業,將整個企業、技術和運作模式,由當時工業發達的上海,遷移到香港來。當年基本民生還是很清貧,居民大多是在鄉間務農,也大多數是文盲,為求生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對子女的教育不太重視,亦因為那個時候,還未有普及教育制度。



一個家庭,往住是父母親一朝早就出門工作,晚間才回來,留下的孩子就疏於照顧,如果家中有大哥大姊二哥二姊,這幾位肯定是家中之「掌」,掌管買餸煮飯洗衣服和照顧弟妹上學甚至洗臉洗澡。那個年代的孩子都比較獨立自強。



我們這一代,年幼時沒有任天堂游戲機、沒有電視,幸運的有麗的呼聲收音機廣播。也沒有電子產品和電器用品,也沒有麥當奴漢堡,每事和要吃的都要落手落脚,親自動手去做。女孩子多玩跳橡筋、抓子。男孩子的玩意多一點,打波子、拍公仔紙,用木柴做刀刀劍劍,玩兵捉賊(還記得怎樣點指兵兵嗎?)男女孩可以一起玩的十字界豆腐,扔手巾、「伏衣因」,一二三紅綠燈和跳飛機等等,這些玩意都是不費一亳。



鄰家的孩子到十一、二歲還未有機會上學,他們的父母可能負担不起學費,也或者是覺得讓孩子早點出去學門手藝,減輕家庭負担。我家三兄弟是比較幸福,因為父親年少時讀過私塾,知道知識的重要,幾艱難都堅持送我們到學校讀書,我們幾兄弟亦幾辛苦也聽從父訓,每天由大角咀到荔枝角上學。



學校在荔枝角衛民村,衛民村和隔鄰的蝴蝶谷新村,都是教會支助建立的平房區,是一所平民辨小學,就是我家三兄弟小學畢業的茘枝角衛民學校。小學本來是民辦,後來因為由我大哥那一屆開始,派往参加小學會考成績優異,學校被當時的教育司處重視,轉為政府津貼小學,學費減低到每月三元四角,對清貧學生裨益不少。(我大哥會考因日間中學沒有學位,被暫時派往伊利沙白政府夜中學)。



跟着的,是我二哥那一屆,會考出了多個被派往英皇書院(我二哥是其中一位)、金文泰書院和多間有名中學學生。



到我畢業的那一屆,全部参加升中試的四十五位同學,都能派上了政府的中學、有十多位英皇、華仁和金文泰生。(我被派往福華街實用中學、即九龍工業中學的前身)。在我班小學同學中,日後有成的、讀上師範和大學的也不少,其中有邱建邦醫生、和先是傳播界後來傳道的葉特生先生。



那個時候開始,學生慕名而來的多了,有來自附近的福華村、集輝村,當然有我們三個住大角咀的,更有些同學更遠自土瓜灣紅磡。為什麼這樣一所民辦小學能這樣「成功」呢?就是辦學者的一顆心。荔枝角當時有美乎油庫(即現在的美乎新邨),衛民村街坊福利會辦了小學,在美乎油厙聘請了一位讀過書的文員先生做校長,他就是由創校做起的林嘉文校長。



當時的教師都並不是文憑教師,他們(包括校長)後來要在師範學校補讀文憑課程。這十多位老師身體力行為教學躹躬盡瘁;五六年級是上午班,早上八時上課,但六時四十五分便開始為學生補課,做測驗。當時我們這一代的學生也挺懂事和聽話,年多來竟無一缺席。



這就是一所在平房區、木屋區,由非專業人仕的民辦小學成功的地方。(當年有很多位師範學生來實習,畢業後回來學校當老師,其中一位是後來轉職消防處,退休時是九龍東區區長的勞永林老師)。



記得我升上了五年級,有一次上學;是冬天、天還未亮,樓梯的燈火昏暗得駭人。也剛巧前幾天,住三樓的一個住客離世,樓梯在三樓處點了一枝白臘蠋,看起來很陰森,其實在起床時經已有心理準備並叫自己不用驚怕。為趕巴士上學,早上六時便要出門,由四樓衝下樓梯,到三樓樓梯轉角見搖曳的白臘蠋燭光,說時遲那時快,脚踢上了一件很大的物體,澎的一聲,那物體先撞牆然後隨着我,我跑在前,它滾着在我後便,我驚得不得了,連跑帶跳跑到街上。




中午後放學回家,在地下、二樓轉角到三樓梯間見有人在清洗樓梯,他明知是我幹的「好事」,但他仍自言自語說:「唔知邊個咁衰,晨早流流踢個「夜香」桶落街!」



老師行到中,女眾老師旁的就是林嘉文校長,再向左數第二位是勞永林老師。

前排的右起第二位男生是葉特生、第四位是邱建邦。我是最後排右起第二個。




「有生之年」第十七篇 兄弟情
文章日期:05/12/2012 03:14 pm






「難兄難弟」和「手足情深」两個長篇幅,刻劃過我和我大哥的故事。我很尊重大哥,在年少時,不懂得怎樣多謝他;年青時,不知道怎樣多謝他;現在大家都年長了,這時候,更不知如何多謝他,每次見面只是叫一聲:「大佬偉」,但我知道,這三個字充滿我對哥哥的多謝!



就在1962年升中試,我被派位往長沙灣的福華街實用中學,在那個時候,大哥本來讀伊利沙白政府夜中學,他知道他以下還有二佬和我還是在求學,雖然父親戒賭了,家中負担還是不少。他自己決定輟學,早點學些手藝,一者可以找些收入,亦可以減輕父母親負担,這正是「窮人孩子早當家」。




父親的朋友介紹,哥哥到一家專做道具的工厰做學徒。那家工厰是在長沙灣政府工厰大厦,專為拍電影片塲做刀槍劍戟,什麽「金背鬼頭刀」、「白骨陰陽劍」等等,是一家頗有名氣的工厰。哥哥就在那裏開始一種非人生活。因為他是個學徒,首年是沒有薪金,工厰美其名是供「膳宿」,實際上是晚上要人留在厰內「看舖」,更苛刻的是沒有假期。



一個十五歲小伙子就像一個囚犯般,「囚禁」在一個工厰裏。他偶然會打個電話給我們的鄰居,告訴我們他的近況,和想要些什麼來打發一個人留厰時的漫漫長夜。他最喜歡是砌模型,他用這個方法去消磨每一個晚上。



剛巧,我升中的福華街實用中學就是在「囚禁」哥哥的工厰附近。有天放了學,我决意去探望他。當我在工厰大厦的走廊看見哥哥,他穿着是滿身鐵銹的衣服,蓬頭垢面,蹲着用烏黑的手拿着小槌將放有旁邊一支支鐵枝揼直。



我走上前,蹲在哥哥前,望看他,他算是老樣子給我一個天真的儍笑。但我知,我知道他是裝笑出來,掩蓋着他心中的難受。我伸手去捉着他的手,他避開去。這時我看見我的手和他的手,我穿的衣服和他穿的衣服,也知道我放了學就「自由」了,我哥却沒有這點「自由」。我也想,我還讀書和自由是哥哥有份兒做就,我眼熱淚盈眶。




有一個晚上,父親問我:「想見哥哥嗎?」我當然想。飯後,父親扛着一張摺得起的帆布牀,拖着我由大角咀步行到長沙灣,不單為哥哥送牀,父親亦約了工厰老闆,談一談哥哥的問題。到了工厰,我才知道整座工厰大厦大部份做纺織,是二十四小時開工,機器嘈吵不堪,我在想哥哥怎樣在這環境下睡得着。再看哥哥的「睡牀」,居然是冰涼的鐵板。哥哥見父親為他帶來了帆布牀,他很小心像砌模型一樣,把它砌好,然後很滿足的睡在上面天真儍笑。



這個時候,老闆應約回來,父親向他提出一個最低的要求,讓哥哥每半個月有一天休息。那個肚滿腸肥的傢伙竟然一口拒絕說:「休息?日間他休息,我要買包烟,誰給我去買?」父親還是懇求地說:「他是個孩子;養狗你都會放牠出去走走,何況是個人呢?」那厮竟然說:「他在這吃我的住我的,你想是『英女皇』養他嗎?」



父親向來很有讀書人修養,聽了也氣得火起來,順手在枱一拍,喝道:「呸!資本家!叫你的『英女皇』見鬼吧!」。跟着着大哥收拾一切:「不幹了,回家!」臨行回頭對那老闆說:「今晚你自己看鋪好了。」
回家路上,父親扛着帆布牀,我執着哥哥的模型玩着,哥哥滔滔不絕的給我們講說話,好像要將幾個月沒有講的,一次過傾吐出來。




哥哥沒有完成中學教育,他離開工厰後,在「華僑日報」學師執字粒排板,勤勤懇懇,熟能生巧,他認識的中文字比普通大學生還要多。他滿師後才離開「華僑日報」,加入了政府工務局測量部,由執標尺開始,輾轉升至管工,無風無險無壓力地做至退休。



他曾是一個窮孩子,他對貧窮和困境感受最深,痛人所痛。1972年香港大暴雨導致山泥傾瀉。其中一個重災區秀茂坪木屋區,哥哥在災塲認識了一户災民,户主一切被山泥沖走,蘯然無存,一家六口無以為生。哥哥不但用自己薪金去支持他們的生活,還用了幾個月薪金儲蓄,為這户本來做裁縫的買了縫紉機,使他們能從新幹活。這户災民就憑哥哥這次帮助,勤勞工作並在內地建了製衣厰。户主有成後迎娶兒媳婦,硬要他們的〝恩公〞,坐上主家席。哥哥很謙卑和大嫂堅持坐在閒席,說:「我不是你的恩公,我是你的朋友。」



2014年3月27日星期四

有生之年 4



「有生之年」第十一篇 賭仔回頭(上)
文章日期:03/20/2012 12:04 pm





父親在賭桌上輸掉了自己的鞋厰,加入政府醫院做病房雜工,仍不悔改,每個月近百元的薪金不但輸掉,而且還欠下幾千元的高利貸。一家六口除父親自己之外,(將父親剔除,就是他基本是賭累了,沒錢了才回家)單靠母親在膠厰做工維持。當時煮食,已經發展到用火水爐,每一斤火水是三角錢,但在我家說來,連三角錢的火水也用不上,是靠我嫲嫲在附近的「遮骨」厰收集做雨傘用的木主幹,刨削出來的「刨口」木糠,用麻包袋,一袋一袋的攬回來做薪火。偶然間找到在樹頭柴尾,幾十歲的老婆婆用繩把它綑好,一把一把的拉回來。木糠木柴拉回來還是濕濕的,要鋪平在天台上曬乾了才可以用。這工不好做,木糠黏在身上怪痕癢的。我們幾兄弟,只有大哥、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經常帮嫲嫲去取「刨口」,瘦瘦的他帮嫲嫲一袋一袋由木厰揹回來,由街上一袋一袋攬上五樓天台。有時濕木糠太重,便把麻袋在樓梯一翻一翻的把它逐級翻上去。我一生人中,最敬愛的人除母親外,就是我的大哥。



母親最後也加入了醫院工作,第一份工被調往赤柱醫局,愛我們如命根的她,沒有任何選擇,也不想再選擇,因為在赤柱醫局可以省回一個人的伙食,如果不經常回家也省回政府給的車資津貼,唯一損失的是不能經常見到自己痛惜的孩子們。



記得有一次,母親將自己的薪金替父親還掉了部份高利貸利息,所剩的僅夠一家人、嫲嫲和我等三兄弟大半個月的伙食,我們開始接受鄰居的接濟,吃人家用剩的飯菜。窮人方知窮人的苦,也不輕易倒掉辛苦賺取回來的食物,鄰居也很樂意給我們。當時年代,只有極有錢的人才有電冰箱,給我們的多是發酸或發臭了的。最使我畢生難忘的是一盆發酸了的「竹筍南乳炆豬肉」,盆內瘦的肉都被人家吃掉了,剩下能撿起的只是連着皮的肥肉,我們三兄弟吃得真痛快,連一滴汁水也沒有浪費。另一次是嫲嫲用一元買了十多個臭雞疍回來,一次過把它們煎了「荷包疍」給我們,三兄弟一個「三下五落二」把它們報銷了,還懇求嫲嫲買多些臭疍回來給我們吃。各位,你們有沒有吃過這樣有臭味的荷包疍、而且在吃的時候是如此滿足嗎?




「有生之年」第十四篇 赤柱漁村
文章日期:04/06/2012 06:11 am


1952年香港醫務衛生處赤柱醫局,我母親(左二)和駐局護士及其他亞嬸合照





母親在赤柱醫局天台,穿着的是制服,是白色大襟衫,領上有一條藍線、黑色長褲。
現是看起來,我長得真像我母親。


赤柱,我雖然不是在那裹長大,但我和這個漁村結下了不解的緣。社會進步,這個清淡的漁村,經已跟以前不是同一個模樣﹔以前簡陋的木屋、石屋,換上了嶄新歐陸色彩的別墅建築羣,純樸友善的居民換上了出入名車趾高氣揚的富户。村民被遷徙到附近馬坑的公屋和居屋,在那裹,你可以或可能找到土生土長的赤柱人。



我和赤柱的緣是由我母親開始;前文說過,母親入了政府醫院工作,被調派到赤柱醫局。赤柱人不稱呼為醫局,是迷信關係,如果你向他們問路說:「請問醫局朝那方去?」赤柱人會先更正說:「是分局嗎?」然後才給你引路。



母親的工作是雜務亞嬸,分局主要是一星期有數天門診和二十四小時留產。母親的工作是八小時、其餘時間留宿局內候命。因為分局是一家留產所,而母親經常留宿,所以接觸赤柱村民機會很多,特別是協助為產婦接生,為初生嬰兒喂奶換片清潔等等,得到很多村民愛戴和交上朋友。



母親的這種惠蔭,我每當年少時入赤柱,在母親的朋友家中寄住渡暑假;和母親最好的是「柯」姓一家,他們一家六個小孩,有四個是我母親協助接生做跑腿,所以柯家的孩子和我都好像兄弟姊妹一樣,每年都「包食宿」。



當見着其他認識母親的村民、鄉紳父老,他們都會跟我打個招呼說:「飛仔!乜番咗嚟呀!」(飛仔?是城市人的穿着模式和漁村的差異,所以我被稱為飛仔。)

雖然住的是好天爂、落雨漏水和乾天怕火燭的木屋,我着迷了這種生活,雖然是簡陋和貧窮,但給一種安寧和與世無爭的感覺。這種感覺我曾經感受過三次,一是赤柱、二是長洲、三是現時居地。



返回原來的故事;母親在醫局內工作,多接觸了外面、交上了朋友,特別是和她年紀相若,有小孩子的,大家都有個傾訴對像和話題,對處於困境的母親有很大帮助,舒發了很多負面情緒。




母親覺得長此下去不是辦法,她決定了两件事﹔一是不能讓父親再賭下去、二是和高利貸的人講還錢條件。五六十年代的一個農村婦女,沒知識,沒文化,就憑「家庭」這两個字,去面對两個極大的挑戰。她每個月的發薪日都要求放假或調假,親自到父親工作的國家醫院,等父親出糧後,僅留合理使費給父親外,所有都拿走。父親也同意沒異議的接受。



也幸好,有一位有江湖背境的醫院工友,挺身而出為父親向高利貸講條件;這位發叔,日間在醫院厨房做厨師,晚間在北河街賣水菓,是一位江湖大佬輩人物,當時江湖中人並不是「蝦蝦霸霸」和打打殺殺,因為沒有像現時這麼多的「利字當頭」和「利之所在」,也沒有現時這多的「黃賭毒」。



發叔見我父親欠的高利貸,還了幾年、光是利息經已是所借本金的倍幾,加上知道我家和我母親的情況,正當母親有這個意向而仍然是六神無主時,他主動和我雙親說:「我替你們辦好這事,要不然我把我的頭給你們當櫈仔!」



終於、發叔告訴那高利貸,由當日開始,父親不需要再付利息,以後還的款項是還本金,停止利叠利的增長,高利貸見出面是一位江湖大佬,那敢言否。



如事者、母親一年多就是在每個發薪日、犧牲自己的假期、犧牲見自己最愛惜孩子們的機會,到父親處取了金錢,小部份給父親和大部份用來還高利貸。在還到最後一分錢的一刻,面對父親和發叔,母親舒了一口氣。



發叔在我父母面前對母親說:「亞嫂,以後就看你的了。」跟着指着我父親說:「亞成,大家都係男人,你自己唸吓啦!」說罷拂袖而去!



解决了高利貸問題,難保丈夫會繼續因賭向不同途徑借貸。母親雖然是舒了一口氣、還是漫漫長夜!





「有生之年」第十六篇 賭仔回頭(下)
文章日期:04/30/2012 05:02 pm




本文的首幾篇提過我父親,往後的篇幅,除了說他爛賭,輸掉了自己的鞋厰。往後他在醫院工作,不單輸掉了薪金,還欠下高利貸,使到本來還可以維持的家,捉襟見肘。



上篇說過,一位有江湖背景的工友協助,母親把父親欠的高利貸還清了,舒了一口氣;往後的日子怎樣呢?母親並不怕捱苦、捱窮,她很甘心為家庭獻出一切,沒有抱怨過半句說話,這一點父親看在眼裏,清清楚楚的記在心裏,在這裏不道出父親當時的想法,對他也不公平:父親曾經寫過一封信給鄉間他一位遠房堂姊(是和他一起在鄉間讀私塾,在那個時代難得有文化的一位女性),信上是這樣寫:「在醫院的病房,看着病人輾轉呻吟,有誰知道我的心比他們更痛苦呢?」



我記得父親戒賭後告訴我的幾句話,很深刻告誡我,賭的毒害。父親說:「吃飯會吃飽,飽了吃不下就不會再吃。賭錢是不會賭飽,輸了要回本會繼續賭、贏了要贏更多會繼續賭下去。」這是一個反面教材,我的一生受用,所以我對於賭絕無興趣。



道理上,父親非常明白,事實亦教訓了他,要不是他有一位任勞任怨的妻子,他的這個家一早就散了。道理和事實都不能一下只改變他賭博的惡習,當還清了高利貸,起先還是收歛一下,日久了又故態復萌。他在病房工作,上早更或夜更不固定,很容易找個藉口不回家,留在醫院宿舍聚賭。



父親知道賭對他自己和家庭的禍害有多深,要是他自己「內因」不起「變化」,誰也帮不了。問題是他自己沒有這樣的動力,加上環境因素經常和容易接觸一班賭徒。



很慶幸,因緣的變化;父親被調離病房,分派到新開設的西營盆賽馬會分科診所,上班不需要返早、夜更,而是固定的朝九晚六,父親開始有機會離開聚賭塲地。環境因素「外因」改變了,如果他思想行為「內因」不改變,他還可以去麻雀館、去大檔。也是因緣的變化,前者有一位江湖的發叔,其後有一位令我們一家改變的另一個人出現:他是承恩叔。



承恩叔是在醫院的看更(Watchman),是當時有左派背景「政府軍部醫院華員職工會」的工友代表。在一次的閒談,他知道了我父親的「病垢」,他勸了父親好幾次,最後的一次,他很嚴厲的教訓了我父親一頓,他說:「你每次都說要改,每次都垂頭喪氣說改不了。」「今天晚上,你回家,先讓你家人睡了,然後看着你的三個孩子,你想一想怎樣養大他們?看着你的妻子,你想一想,她跟着你這麼多年,你對得起她嗎?」




當晚,父親的確望着他睡着的一家,在斗室徹夜沉思。第二天,他開始接受在他生命中的第二次戰爭,他的敵人是他自己,終於他戰勝了……心念只是在一轉之間,賭仔回頭。父親的「有生之年」,與賭隔絕二十多年,果然是說得出做得到、軍人本色好漢子。



2014年3月25日星期二

有生之年 3



「有生之年」第七篇 高瞻遠眺
文章日期:02/13/2012 07:39 am





這座建築物仍迄立在大角咀福全街和埃華街交界

去年的一篇博客刋載過一張舊建築照片,和這一張相同,不同的是角度和比較清淅。這個舊建築物就在我舊居對面。年少時,我看着它由地基開始,一層一層的蓋起來,建成時有五層高,比舊居還高出一層。



兒時很喜歡跑到天台遊玩,當時(1955年)全區之中,這座建築物算是最高的了,只有它才能擋住我的視野。它的地舖是一家叫〝洪盛興〞的雜貨舖、橫邊是一家賣汽水糖果的士多(即圖片「永享貿易」的位置)。在「大發防火磚」的招牌下,以前是兩個大牌檔,一個賣粥麵,另一個是賣燒臘,晚間還有炒小菜。做早粥的三四點就明爐煮粥、做晚飯小菜宵夜的往往十一、二點才收爐,這條街如是者每日就只有兩三個小時的安寧,但全日都誘發着食的香味圖片中比較容易看到我兒時居住的位置,就是那片藍色招牌那邊



在這座舊樓出現之前,舊居是四層高,可能是當年的戰前樓宇中最高的層數,每當我站在天台,視野可以看到北面獅子山,大帽山,和啓德機塲導航設施(紅燈山),東面沒有高大地標可以顯示,不過每天能看到一抹朝霞,西面可以看到西南方的昂船洲,和島上的無綫電高塔,正正的南方就是維多利亞港,我幾乎可以站在天台便可以將停泊在港內的船舶點算的清清楚楚。



我很喜歡躲在天台上,這可能是一家六口的八十平方英呎斗室蝸居的確太細了,能在天台上可以跑可以跳。有時在那裹一架一架數着飛機由西邊飛來,繞往北面的獅子山前,轉向南邊降落在啓德機塲。有時在天台上放風箏,(放風箏後來因飛機航道二十英哩內被禁止了)。



一九五三年的一塲大火...... 石硤尾大火,涉及多個木屋區,包括白田上村、下村,石硤尾村,窩仔上村、下村及大埔村,燒了六七個小時,由晚上十時到第二天凌晨二時火勢才受控制。燒毁木屋二千多間,災塲面積四十一英畝,災民越六萬。當時我可以在天台望向西北角,見半邊天燒得紅透了,這場火燒得很大很快和可怕。有人說是有人故意放火,因為起火的十分鐘內,大火經已波及數百户,眾說紛云。火災後,面積廣大的災塲,政府利用興建了二十九座七層高徙置大厦,為香港政府的房屋政策揭開了首頁。



以前看過一則新聞,是新界圍村發生了兇殺案,屋主不淮仵工將遇害者遺體由正門移走,只准由窗口運出。看了這個報導,聯想起年少時,當有人家辦「白事」,因為當時殯儀業未有這麼多,去世者的遺體多留在家居中辦喪事,為方便入棺後移送到地面,會搭一個竹棚斜台來運送,這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有鄉間俗例,如果亡者不是户主,不能由正門出,正如新界圍村那一則新聞,要由窗口或騎樓露台送出,這是另一個五十年代的特色。相信〝六十後〞沒有人見過,所以上載一次在網誌上。




棺木就是用這種棚架,用人挑担到地面




「有生之年」第九篇 九龍暴動
文章日期:02/27/2012 04:26 am





一九五六年十月十日,起因是國共內戰後,敗退滯港的國民黨殘餘與黑社會份子,藉「國旗」事件,先在九龍李鄭屋村徙置區開始,漫延到青山道一帶,伸展至荃灣的一塲暴行。暴亂份子焚燒搶劫無辜企業包括在青山道的「廣州鋼窗厰」,青山道及欽洲街交界的「嘉頓麵包公司」,強迫市民以二十元購買僅值五角錢的「國旗」。更令人髮指的是襲擊工聯會荃灣工人醫療所,輪姦當值女護士。是次暴動動亂了两天始平息,六十多人遇害。香港是在當年首次實行宵禁戒嚴。



當時我是七歲剛讀二年班,學校離家很遠,每日要嫲嫲帶我由大角咀埃華街步行到旺角與深水埗邊陲、荔枝角道和塘尾道交界,乘搭12号路線巴士,獨自返茘枝角衛民村的一間民辦小學上課。由於是返下午班,當時亦沒有現時這麼發達的資訊,暴動發生了,嫲嫲還是堅持拖着我的小手去讓我上學。當我坐上了巴士,嫲嫲在站目送我離開,售票員叔叔大聲的告知乘客﹕「這巴士不會到荔枝角,只會去到深水埗警署。」我在嫲嫲視線範圍內,[當機立斷]由巴士的趟閘邊跳下,跌傷了膝蓋,不知道我自己那時為什麽會這樣做,但我知道,若果我隨巴士到了深水埗警署附近,我一定會不知怎樣回家。



嫲嫲抱起我,知道情況後還是很固執的要送我返學校,如是,两婆孫便沿荔枝角道徒步往深水埗方向。當抵達欽洲街,見深水埗警署這座殖民地建築物,屋頂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警察,槍咀朝着四方八面。路面上行了黑白相間的鐵馬,一隊隊的防暴隊列陣站在沙包的後面。由欽洲街朝北望去,嘉頓麵包公司和對面的李鄭屋村徙置區經己燒得火光熊熊。



路是行不得了,回到家中,母親剛由九龍醫院下班回來,她正急得如煱上的螞蟻,两個孩子上同一所學校上午班,情況未明。孻仔由嫲嫲帶上學幾個小時亦未知去向。母親把我一抱入懷,她的淚水也流在我的面龎上。不久,父親從工作的西營盤醫院打電話到鄰家通知母親說,我大哥二哥現在滯留在荔枝角衛民村的小學內。一向倔强的母親說﹕「我要把他倆帶回來!」母親不顧自己的安危,堅持要把两位哥哥接回來。





「有生之年」第十篇 舐犢情深
文章日期:03/02/2012 12:42 pm




1956
年九龍暴動,當時的李鄭屋徙置區,防暴隊稍作休息。遠景的大厦就是掛滿了雙十和旗,這就是整個暴動的導火線。



两天的暴亂,六十人被殺,其中包括瑞典駐港副領事的妻子,三百多人受傷,一千多人被捕。
被捕人中大部份被遞介出境,自願往台灣。資料自香港政府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發表【九龍及荃灣暴動報告書】。


母親堅持要把滯留在學校的大哥和二哥接回來家中。母親下午三時才從九龍醫院下班,回到家得知消息和果斷出發,差不多是下午五時了。十月天,五時多就開始天黑,暴亂的情況不明,一個單身婦女外出更是危機重重。



在地理上,大角咀在九龍半島的西南偏南,學校在荔枝角;九龍的西北偏北。如果由大角咀往荔枝角,要如梯級路線向西北,經荔技角道,必須右轉欽洲街,(當時有深水埗軍營在荔枝角道末端和長沙灣道尾)。向北上到青山道左轉,沿青山道便可以到茘枝角。如果行此路線,必經過最暴亂的青山道區域,(整個長沙灣區,包括長沙灣道、青山道、元洲街。)另一個危險是由九龍入荃灣,只有一條青山公路,(當時還沒有葵涌公路),即當時的茘枝角醫院(現在美孚新村前端)開始入山路,經九華徑往荃灣,茘枝角衛民村就在這個樽頸地帶。



母親在路上遇上了一個單車力伕,他勸我母親說前路危險,救兒心切,說什麼母親也要前行,他收了母親十元,用單車載到深水埗警署附近,教母親由警署旁邊,沿軍營向西行,見路行路,見水涉水,有時穿過一些木屋區窄巷,有時要經過一些山寨工厰、修船厰,石灘、排污水(九江街)的大水坑。如是者,母親沿着海邊爬高落低、只管向西向北的行,到晚上的七時許,終於抵達學校。夜了黑了,母親帶着两個疲乏飢餓的孩子,拖一個抱一個,有時揹一個抱一個的,沿着來的路線,踏着昏暗的月色帶回到家來。父親因為宵禁戒嚴沒有回家,一個很好藉口繼續賭博。



我經已記不起當晚母親和哥哥回來的情況,但我經常想起母親為孩子的那行足跡。
媽媽... 我愛您!




後記:
香港開埠以來,寫入「嚴重暴動」的(即出動防暴隊,施放摧淚烟彈和動用槍械武力鎮壓)共有三次。第一次是1956年九龍暴動,第二次是1966年的天星小輪加價事件透發的暴動,第三次是1967年的左派暴動。香港政府曾經事後評估和比較1956年和1967年两次暴動,出人意料的結果,是1956年的為較嚴重,原因是該年的暴動是針對無辜市民和商户,在两天內60人死亡﹔相比1967年的左派暴動,延連多個月,單針對港英政府,四個多月的暴動,雖然有無辜市民遇害,死亡人數是51人,其中包括十多名「暴徒」死於軍警槍彈下和十多名英軍和港警在沙頭角與中方民兵槍戰殉職者。香港政府在1967年暴亂後吸取了教訓,改变了管治策略,開始提升香港本地人入高層架構,用以華制華手法管治香港,對於香港市民和比較激烈的年青人,提高了娛樂活動,搞了「香港節」,搖滚音樂會,許冠傑和泰迪羅賓就在當時出道和受年青人歡迎。這個管治策略稱為「懷改」,即懷柔改良。對年青人和市民硬來行不通就來軟的一套,英國人這一招很成効,香港市民很快便重拾對政府的信心,促成了香港的繁榮和安定。這是當時英國政府要總結和比較两次暴動的原因之一。這1967年的故事,「有幸」筆者曾親歴其境,會在日後的「有生之年」續寫。




1967年暴動後香港政府用以比較的1956年九龍及荃灣暴動報告書


英國政府當時在香港步署的以華制華,和現時中央政府的港人治港同出一轍。現時香港民怨和民憤極深,議會暴力,無能腐敗貪婪的高官垢為話柄,加上與國內同胞的怨結,若處理得不好,不難有第四次嚴重暴動寫在香港的歴史上。